我在朝鲜与魏巍的两次相遇——环江籍抗美援朝老兵覃照群回忆在朝鲜的故事

　　“天上敌机飞满天，地上落弹像雨点。算我命大没炸死，腿上被敌穿枪眼。”11月1日下午，88岁环江籍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8军114师老兵覃照群再次说到这首诗时，双拳握得紧紧的。

　　如今，诗歌背后的硝烟已经消逝，但那份令人刻骨铭心的回忆永存覃照群的心里。

覃照群的戎装照。

　　1932年，覃照群生于环江毛南族自治县大才乡一个贫苦家庭，有四个姐弟，他排老二。生于战乱的年代，从小就渴望着安稳的生活。1945年，父母因患伤寒病先后去世，覃照群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。

　　1950年7月12日，覃照群与同村青年欧自凡、覃建光等主动报名当兵，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，参与当时的剿匪任务。

　　内忧尚未解除，外患又袭来。1950年6月25日，朝鲜战争爆发，战火即将烧到鸭绿江边。

　　为了保家卫国，1950年9月24日，覃照群所在的部队从河池出发。

　　10月19日，被编入38军114师的覃照群和部队抵达中朝边境辑安，按计划24日晚渡江。谁料，渡江浮桥在当天下午就遭美国军机炸毁。

　　“你看看，敌机连我们入朝的桥都要炸毁。在那一刻，我就明白，战争就是你死我活。”覃照群说，“如果打不赢他们，我就可能回不了国。所以，心里一点都不怕死。”

　　当年11月30日，松骨峰战斗打响。这座山峰海拔280余米，这个不起眼的山包却成了美军第二师第九团的葬身之地。战斗中，敌人为了逃命，不惜一切代价火炮猛轰，飞机狂炸，整个小山包笼罩在火海之中，土壤被烧焦，石头被烧红，不少战士被烧伤，有战士未战先捐躯了。美军组织了五次冲锋最终还是失败了，松骨峰的三连阵地上也只剩下了7个活着的中国士兵，阵地依然在中国士兵手中。

　　12月1日，彭德怀总司令给第38军签发嘉奖令。38军由此也被称作“万岁军”。

　　覃照群目睹整个战事过程，“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战斗的惨烈。想到那些死去的战友，我能活下来，是我的命太好了。”

　　这一场战斗，覃照群第一次遇到随军作家魏巍。30日下午，魏巍随112师师长杨大易到松骨峰阵地察看。114师师长翟仲禹和师参谋带覃照群到松骨峰了解战况。魏巍采访翟仲禹时，发现矮小的覃照群，便问：“小弟，打仗怕不怕？”覃照群看着这个个子高大的作家，坚决地说：“不怕！”翟仲禹还补充说：“你别看他个小，打仗很灵活很勇敢。”魏巍伸出大拇指夸他：“好样的。”

2013年，覃照群在北京与魏巍的女儿魏平合影。

　　魏巍把在松骨峰阵地的所见所闻，写成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，于1951年4月11日在《人民日报》刊登。

　　1950年12月7日夜，师长去340团检查。因夜里行车，吉普车亮灯被敌人飞机发现，便俯冲下来开枪扫射和投弹。覃照群随即把师长抱着一起翻下车。果不其然，车子被炸。随行的司机和参谋当场牺牲。死里逃生，覃照群立了二等功。

　　1951年8月，覃照群从通信连调任师长翟仲禹贴身警卫员。

　　正是如此，覃照群才有机会第二次见到魏巍。那是1952年10月8日，在394.8阵地上的战壕里。

　　覃照群清清楚楚记得那个场景。10月6日黄昏开始，志愿军第38军第114师第340团以8个连兵力，在100余门火炮和8辆坦克支援下，向394.8阵地发起进攻，当夜占领该高地主峰以北6个山头。之后，114师3个营另外2个连投入战斗，于10月8日凌晨1时27分攻占该高地主峰，歼灭守敌大部。

　　激战过后，作家魏巍来到阵地上。

　　翟仲禹也到阵地上察看时，驻守阵地的连长报告说魏巍就在前面。翟仲禹说，“打仗那么危险，还让他来前线？”连长回复：“他主动要求来的，我们拦不住。”覃照群才知道，那个随和朴素的高个子作家又冒着炮火来前线采访。

覃照群在朝鲜地图前介绍当年战斗过的地方。

　　除了再次见到作家魏巍，在394.8阵地战斗中，覃照群还立了一次三等功。

　　“因为敌人炮火猛烈，我们进攻部队伤亡很大，为了坚守既得的阵地。派出去给总部请求炮火支援的两个通讯员牺牲在路上了，指挥所里的人们都很紧张。”覃照群挺身而出，主动向翟仲禹要求完成送信求援任务。翟仲禹看了他一眼：“好！把这封信交到彭总手中。”

覃照群在朝鲜获得的军功章。

覃照群在朝鲜获得的立功证书。

　　“‘保证完成！’说完这四个字，我就接过信，带上一支卡宾枪和一个手榴弹冲了出去。”覃照群一路狂奔，找到彭德怀的指挥所，经过多层警卫的确认，他顺利把信交给彭德怀同志。“这是我一生中，唯一一次零距离见到彭总。”回程路上，他不幸被敌人一发冷弹射进左大腿。最终，他活着把彭总的信件带回部队，顺利完成了任务。这次立功，是覃照群在朝鲜战场上第三次立功。

　　1953年7月，抗美援朝胜利结束。覃照群带着他的三枚军功章回国。那三枚军功章，如今还在覃照群的手里。回到丹东时，覃照群还写了一首诗，“中华好儿女，不惧风雪狂。一战惊天下，打败兽中王。”

覃照群收藏两个版本的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。

　　回国后，覃照群得到一本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。这本书至今陪他半个世纪，“谁想借走都不行，除非在我这儿看，看都要小心的。”

　　今年5月，魏巍的女儿魏平专程从北京飞到南宁，探望覃照群，并送上新版的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。

　　抗美援朝战争已过去70年，覃照群也退休在家，平时有机会就到各单位、学校上课，为后辈们讲述“最可爱的人”——中国人民志愿军，在朝鲜战场上英勇保家卫国的故事。

　　生活在盛世里，他依旧牵挂着当初与他一起从环江出发走向朝鲜战场的战友们。目前，他收集了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53名烈士名单，希望当地有关部门联系核实，让烈士能够魂归故里，或者联系上家属。

作者：河池日报社融媒体见习记者 潘剑